泠朔

他们是下午三点的月亮,不明亮,朦胧,但是坚定。

【荣光组】la saudade

主壳秀,勿上升。

私设众多,零碎日常。



Summary:

        昔我往矣

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和许秀正式搬家那天,太阳很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连下了半个星期的雨,潮湿从沥青路面渗下去,再从镜子和玻璃里涌出来,连接窗外连绵的雨,哪怕是关紧了门也挡不住那种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懒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家具都已运好,零零散散的纸箱子在新家的地板上可怜兮兮地堆着,许秀矜贵的画具和李相赫的专业讲义一起被妥善地封进箱子,被一路载到他们期待已久的新家。


        新家有巨大的落地窗,金色阳光从窗子里落下来,剪切影子裁成规整几何图,落在客厅的地板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沙发的防尘布没来得及拆,许秀索性坐在地上,赤着一双足,裁纸刀上下翻飞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想让他穿鞋,却瞥见他脚尖抵着金色流光,被云层与时间过滤得蒙着暖意的光搭上脚踝,有种不知寒的俏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穿鞋吗?”李相赫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许秀“哒哒哒”地跑过来,把脚伸进毛绒绒的拖鞋里,拖鞋半新不旧,是某个秋天逛超市的时候买的,价格已记不清,现在两双印着猫咪图案的拖鞋正安静地放在玄关,一黑一白,一大一小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先被拆出来的当然是洗漱用品,牙膏牙刷沐浴乳,洗发水被放在手中掂了掂,李相赫抬头说该买新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许秀正跟被绑得严实的胶带斗争,头也不抬地回答:“好啊,下周二你下午没课,我们去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仿佛记起来什么,抬头往李相赫的方向喊:“买那支馥奇调的,不许随便拿一支!”

        小画家总是在这方面挑剔,当然他不止在这方面挑剔。于是李相赫跟他谈条件:“那顺便买蔬菜,维生素也要买一些,还要买口罩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许秀对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敏——花粉、面食、冷空气,当事人却毫不在意,李相赫便习惯性多考虑些,当老师的嘛,总是操心的命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正经经的大学教授转进书房,看着占了自己一大格书架的食谱,无奈叹息:“你又定菜谱大全啦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爱心便当!”许秀在客厅里叫唤,声音里满是自信,“我已经准备好啦,下周一等我做!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。李相赫却笑得得意,面前一片花花绿绿,却有一本呆板的蓝皮工程流体力学夹杂其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是某个粗心的小猫乱放。

        抽出专业书,书封上已有折痕,痕迹旧,手贴上去坎坷触感,记载着一场谁也没想到的初见。

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是个普通的校园文化日,云收雨霁的初晴,办公楼必经的行道上少有学生经过,却有戴鸭舌帽的少年人支一块画板,油彩笔刷跟纸面相接,少年一抬手,撞飞李相赫手上的教科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对不起对不起!”始作俑者跟受了惊的猫一样炸起来,柠檬黄和薄荷绿惊落一笔,草甸上的小雏菊瞬间被疯长的野草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弯腰去捡掉落的书,蓝皮封上已跌落折痕,一线从书角折过去,压出浅浅白色斑驳。

        若仅仅如此,乌龙故事就该完结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李相赫一抬眼,面前少年浑然不知自己脸上鲜明油彩,橘调饱和色,衬出小画家一双乌黑眼眸像浸了水,楚楚可怜又滑稽有趣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被逗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同学,你要去洗洗脸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?”紧接着少年人却急急忙忙地解释,“我不是学生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联想到文化节邀请了几位艺术家,李相赫压下疑惑,继续询问:“嗯,你脸上,溅到了油墨,要去洗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跟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年轻人窘迫地道着谢,然后更窘迫地解释这一场乌龙事件的起因:“我迷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若非这可爱的冒失,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找到他要执手一生的恋人。李相赫拂过平整书角,又将书放回原位,转出了书房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茶几上堆满了零碎的小东西,不知道谁寄来的明信片、一套袖珍便签本、咖啡杯和八音盒,精致和粗糙的小物堆砌的城堡包围着小画家,在沙发的靠背和大盆绿植的缝隙里露出许秀的白T恤,他弓着背盘着腿,凑在纸箱子旁。

        像只对什么都好奇的猫咪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随手拿起一张明信片,图上黄昏渐变,大片魔幻紫和灰黑山石,水的浪和土的浪在镜头下被锁定,那是冰岛,雷克雅未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?”李相赫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他们第一次旅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小画家要参加画展评选,大学教授正好放长假。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把他们送到北冰洋之畔,这座以“ice”命名的城市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从冰里析出的空气,布满冷杉和雪松的针叶林,冰晶的草叶花朵从古老的石头里长出来,一号公路旁的斯科加瀑布流动绿色极光,地底的玄武岩裸露着,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心里藏着怎样热烈的熔岩——那是冰岛。

        天才小画家未能再次摘得头魁,李相赫就带着他租车旅行。没有单反相机没有地图导航,盛名之下的地域在入冬的十一月冷得像一捧冰升华的雾,他们穿过这片雾,从雪浪的边缘驶入暮色中的荒原。

        许秀下车向海边奔去,李相赫没有拦他。他们的刘海被风吹起迷了眼睛,脚下的岩石却静默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旧书店他们淘到一只八音盒,王子和小玫瑰守在B612小行星的活火山旁,唱着一首宁静的蓝调曲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式香水瓶在小小的橱窗里摆着,店主人在翻一本赫尔曼的书,正好有苍白天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漏出来,刚好足够窥见蓝色天空的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和店主人交谈,谈及书店生意,老绅士笑了,仿佛依旧活在二十世纪的尾调里:“我别无所求,只想被阳光晒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店主人的英语很好,能读莎士比亚,把赫尔曼的句子念得余韵悠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对着许秀说话,说听过他的名字,笔触有着和他本人不符合的锋利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但你的颜色用得大胆,让人心情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岛在呼吸间寒气翻涌,长街人少,他们一起度过了这个下午。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伯明翰先生写来的祝福,当然要留着。”许秀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情很好,从纸箱底部翻找出一罐蜡烛,乳白膏体在一汪烛火下逐渐融化,香根草同甜琥珀的气息浮动着,旧物堆积成温巢,回忆陈旧,在木制香里变得如午后阳光般透明灿烂。

 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的衣领沾染了劳丹脂的柔和温暖,愈疮木纠缠出香草气。许秀凑过去嗅了嗅,笑得眉眼弯弯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的眼睛圆,笑起来有种未涉世的单纯,半倚着沙发脚,拿惯了画笔的手指心血来潮去牵爱人的领口。许是摸过蜡烛,他的指尖香气更甚,勾出被遗失在历史文明里橡木苔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怎么愿意点它?”李相赫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许秀珍惜这款蜡烛,其添加至今已被禁止使用的橡木苔,他对这个倒是不过敏,只是存量少,他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就觉得,”满地回忆,还有没拆的纸箱子叠成立体的相册,许秀眨眨眼睛,唇边勾过微笑,“跟遇见你那天很相配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领着迷路的画家走在夏初的校园里,他没想到看起来小小的许秀能轻松扛起自己的画板,小个子年轻人注意到他的惊异,笑着:“我跆拳道黑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正是一个好不容易的晴天,太阳光清澈,被蒸发地水汽同针叶木香绵长悠远,逡巡在行道的白线下。林木深处有鸟或者猫的低唤,在绿叶的掩映下添了几许神秘感,有穿学士服的学生路过打招呼,叫“李教授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年纪轻轻,已成教授。许秀崇拜地看过来,李相赫注意到他的目光,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自信的得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厉害。”年轻人不加掩饰地赞扬,声音从木板下传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提着木架,心情很好:“没什么,不过是个名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李教授教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造桥,”李相赫无所不答,“就是个画图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再纠结身边人的年少有为,许秀提起了兴趣:“画图?那就是同行啦!”

        风牛马不相及的职业被扯到一起,套着单纯的近乎。李相赫心里默默叹一声小画家还真是长在象牙塔里,这话换作任何其他人说,都不知道要被划定为恭维还是揶揄。

        松木蒸香,绿色的叶子放马千山归于泥土,婆娑的影子里,李相赫听见自己的回答:“嗯,同行。”

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时候你像松木,年纪轻轻的教授,青春稳重,很英俊。”画家先生描述着,天马行空做着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西普调的调香完美契合画家坚持的结构主义,稍稍许可可添进来,稳重中有丝滑俏皮。许秀拆得累了,自然而然地把头埋进恋人胸膛,听见上方无奈轻叹:“嗯,我也记得,跆拳道黑带画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已被养得瓶盖都不用拧的许秀红了耳尖,顺手做恶霸状:“怎么,我当初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教练把你和小学生分一组,战无不胜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啊啊啊啊别说啦我不听!”


        香根草的烛还在燃,阳光却拉长,粘稠如蜜糖的昏黄扫进来,照亮满地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被涂鸦的演算纸、圣诞节的拐杖糖花束包装和玫瑰干花香包,还有怀中恋人,闭着眼睛安睡,睫毛颤动,正做着好梦。




印象中的画家:翩翩有礼,总要沾染一点忧郁的气质

许•著名画家•秀:翩翩有力,单手扛画板,薛定谔的黑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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